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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写的,是那些在我心头停留片刻,转瞬即逝的东西。

(自说自话.45)网恋2005

2021-12-13 10:21 阅读(?)评论(0)


那时不会电脑,有的也只是看看网上的新闻,或是将一些我以为是好的文字复制粘贴在什么文档里,甚至都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想看时该怎样找到它们。

2005年暮春,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单位里新招了位大学生,进出于我的办公室,突然说是晚上宿舍里没事,为我申请了一个QQ号,问是不是想试着玩玩。其实我是知道网上有这样一个聊天的栏目,能把千里迢迢素不相识的人硬绞在一块,我还听说过网恋这样一个时髦的新词。那些大单位里的小人物,惯于混日子,干活不如偷懒好,忙乱出错还挨批,弄个Q号玩玩正好解闷,我这样想着,便也第一次怯生生地走进了这个似真似幻的世界。

我为自己选择了个QQ头像,是一个小男孩抬头仰天的憨态。人生本无以超越自然,无以超越生命,甚至无以超越自己,所以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给自己起个网名叫星星,因为星星很多,就像芸芸众生中的每一个人;星星很美,就因为它们彼此间有着距离;星星很淡,终究不会灼伤我们的眼睛;星星很孤傲,宁愿独守黑夜;星星很脆弱,终有一天它会滑过人们的睫毛陨落长空——这是我对星星的定义,再是自己的名字也带着个“星”字便觉得是再好不过了。

我填了50的年龄。半百人生,孔子有两句话作了很好诠释。一是“五十知天命”,说是人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知道是非得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二是“后生可畏,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这句话表明,人生至此基本定型难有作为了。三十不豪,四十不富,难道还能指望遇文王,再演一出“封神榜”?中国人还有一句古话,叫“人寿五十不为夭”,说是人活过五十岁就不能算短命了。既然五十岁以后连生命都不再重要,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纠结心头,乱人方寸?最后,我听说网上无聊的人很多,怕招惹蜂蝶,在自己的个人说明里写了这样一段话:“玩你们的过家家游戏去,本人早已没了这兴致。”

至于“个人主页”,记得是这样一句:“我来自天堂 将仍回到那边。”后来看着觉得别扭,名字后面拖着这样一串尾巴,便删了。至于职业一栏,我填上了“裁缝”二字作为职业,取《红楼梦》里“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之词意,笑今日之忙碌,无非是为他人作着嫁衣!

我把自己装扮一新后,开始了网上之旅,也就在当天中午,我有了第一个网友,是个叫“独上西楼”湖南女教师,在她的一句“你好”的问候后,哗的一下给了我这样一段文字:

 “天空因为星星而美丽,人生因为朋友而精彩!交个朋友好吗?”

我一阵窃喜,回答她:“星星的旁边又多了星星,星星说,偌大的星空会在意多上一颗二颗?”

她说:“人海如星空,但发亮的不多,我想,你就是那最亮的一颗吧。”

我想了想:“星星亮不亮,全在于距离。星星很暗很冷很淡,那是因为你离他太远太远。”

……就这样我们算是相识了,她喜欢我的谈吐,说是字字珠玑,学识广博精深,我喜欢她的奉承也喜欢卖弄,我还装腔作势地说了很多,我说:“人只能在平庸和孤独中选择,太清高的人往往不合群,水至清则无鱼。既然断不得人间烟火,既然耐不了长时间的孤独,就只能学会平庸,学会与人相处。尽管这样很伤自尊!到网上漫游,冥冥中就为了寻找某种解脱和慰藉罢了。”

她竟为我的话所激动,说她结识到了一个谈吐高雅学识渊博的他,一个也许永远都见不了面的他,她感到自己在变化。她还说我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了她,让她除了钦佩仰慕之外,还不由自主地喜欢将自己的心事讲出来。她从睿智的话语中感受友情的暖意和温馨……

我没有作太多的思考,这段时间便还是陪她聊天,因为我只有她这样一个网友,而且她总是说着能让我得意舒坦的话。

不久,我的那位新同事在我的电脑上演示,说是进到聊天室去,还能和更多的人一起说话。就这一次,真的让我触了一回电,自己也真的优雅不起来了。

聊天室的名堂很多,话题也都怪怪的,“E夜 激情”、“痴心绝对”、“真情同志”、“三十有约”……五花八门都有。我想我是读过几本书的,也知道些诗词格律,还能说出个《三国》黄忠的表字。于是便进入到一个叫“古典品谈”的聊场。里面的人还真多,只是很少在品谈古典,倒是以调情为主,也难怪有诗人说,爱情是永恒主题。此中还有几个在一路吆喝征聊的。我便没有急着去找人搭讪,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人家的个人资料,在我觉得,那些资料填的“个性签名”,话虽不多,却是人家最精辟的表白,有的是为人原则,有的是心中的希冀,有的是平生提炼,还有的是生活的沉淀和积累,总之,是人家把最想说最要说最精彩最能表现自己的话写在了这里,我能不敬畏虔诚地去读吗?终于在我看够了,点了一个叫“霜儿”的人,真的偶然,她的个人说明就一句《西厢记》里的词:“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我依稀记得几句,后来又去翻了书,全篇是:“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是借秋日的萧瑟景调写别情的凄苦——云天蓝碧,黄花落满地,西风紧紧吹,更有北雁南飞。伊人远别,一番凄苦枯索之景象。

她把自己的年龄写成99岁。我大概是少见多怪,感到新奇,又觉得网上谁也认不得谁,便调笑她:

 “老太婆竟也在此招蜂凑热闹?”

  她本是一个人静静听聊的,见我这般鲁莽,显然有些不耐烦,说我无聊,既知是老太婆还来惹什么?

我说我还真无聊,只是算不得无赖,是你自己写着99高龄,还不许人家叫你老太。

这下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说了声对不起。她说在网上只是说说笑笑,说的来的多聊几句,她从不和人斗嘴。

我听了大窘,便也检讨了几句,我说你不觉得这里空气不好,烟雾呛人,不如约你出来,去个茶馆小憩。

她一下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我们便顺着各自的QQ号认作好友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们便没有了自己,每天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先向对方问好,然后一有空闲就没完没了的聊天。我喜欢玩笑,喜欢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句子,还喜欢把它们做成一首首剥皮诗,就是过去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常玩的,把名家的诗词改头换面,凑成几行调侃诙谐的句子。让我惊喜的是,那位霜儿总能一语道破诗的出处,更能适到好处的把我的句子续上。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霜儿来。”

“网里霜儿网外她,由来不是同个她。温柔入怀画中她,蓦然回首哪见她?“

“一去二三里,网上四五天。相思六七月,八九十段情。”

 “一桌一椅一杯茶,一台电脑一人聊。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星只恋一霜儿。“

我们就这样开心聊着,她说:“这几天,在夏夜沉静的天幕中,我总能看到一颗明亮的星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但他的光芒于我却有一种不自觉的吸引力。于是,我忍不住与他交流,用眼睛、用心灵,感受到的竟然是心意的相通。我无法相信在天堂中会有这样的一颗星,我无法相信生命中会有这样一场梦。 从此,沉静的夏夜不再沉静……”

我说:“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我喜欢那样的梦,在梦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心里甚至还能感觉到,所有被浪费的时光竟然都能重回昔时的狂喜与感激。胸怀中满溢着幸福,只因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这是一个叫席慕容的女人写的,原来我是那样的不屑一顾,可现在找出来重读,竟然有些喜欢了。”

她见我居然还知道些言情作家,便问我可曾喜欢琼瑶写的书,说她过去最喜欢那本《一帘幽梦》:欲诉无人能懂,窗外露重,窗内闲愁难送,多少心事寄无从。已相知,难相逢,一帘幽梦总是空。

蓦然间,我觉得她离我竟是那么的近,以至我能那样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甚至,我都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阵阵悠香……可她毕竟又离我那么的远,甚至,我都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有那么个霜儿。我还能怎样,面对她,我是该乐,该喜,该忧,该愁,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了网恋,是不是我也被摊上了?真不能这样陷进去了。

她也这样说了:“我从没想到过会这样结识一位朋友,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迅速地走近我的心灵,短短几天的交流,带给我的震撼竟是我苍白贫乏的语言所无法表达的。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相似,所以才会惺惺相惜吧?或许我们有太多的情感交融,所以才会互相逃避吧?或许我们不该相识,可是命运又注定让我们相知……或许冥冥之中,真是一种天意?”

她说到了逃避,对了,我是该避一避了。星星之间太近了是会烧焦的。趁着现在还没惹火烧身,不走更待何时。就这样,在我们相识一个多月后,我说,我得关自己的禁闭了,说完这句,还真不再上QQ了。

她起先一定是没有理会我说的“禁闭”,她也还是她,一如开始那样每天和我说着话:

 “你说过,星星是不关乎天气的,可是为什么这两天总见不到星星呢?”

 “星星,你真的不再出现了吗?”

 “难道正如你所说的,这只是一个梦吗?可它为什么那么真实? ”

 “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该多好! 可你明明划过夜空,而且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十天过去了,她的声音几乎成了抽泣:

 “星星,为什么要这样? ”

 “你没见到我在流泪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的眼泪好不争气 。”

……一定是情感惹了祸,一定是那根细长的网线惹了祸!人啊,从他放弃动物的本能而尝试用自己的智能去谋求生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之付出更多的苦痛,尤其是当意识一旦挣脱混沌,情感的代价便沉重得不堪承载。

终于,我躲不过缠绵的相思,也强不过执拗的双眼 ,再一次的回到了网上。我为她所感动,我突然觉得在她面前自己是这样的丑陋不堪。

她没有埋怨我,只是说:“几天?可我觉得那么的漫长。”

我也动情地说,再不轻言分离了。我说这话时一点都不觉得自已是在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话。我还说:“就让我远远的守护着你,为你的幸福而幸福,为你的伤悲而伤悲。你无须知道得太多,也别问为什么,认识你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相遇。”

尽管我们谁都不曾开口说过一个爱字,但能说这就不是爱吗?尽管我们都曾有过恋,但还真说不清网上的恋究竟会是怎样?

从蓦春到盛夏,时逝如飞。江南还依然是多雨湿热的夏日气候,一会儿是烈日当空,暑气迫人,“赤日炎炎似火烧”。霎时间又是云遮雨注,成为“沾衣欲湿杏花雨”的境界。一天早晨她突然告诉我,她们那里已经有些秋天的味道了,天高云淡,金风乍起,秋的时分到了。

也就在那一天,她开始娓娓讲起她的故事:

她出生在河北的农村,一个盛产鸭梨的地方。七岁随着母亲到了父亲当兵的部队,就是流传抗战英雄狼牙山五壮士的那片土地 。她在这个地方一共生活了十年,从小学一年级直到高中,这个地方留下了她太多地回忆 。后来,才随父亲到了省城。

我知道她说的这个地方叫易县,易县的旁边流着一条很古老的河叫易水,那是燕太子丹穿着白衣戴着白帽为荆轲剌秦而送行的地方。这易水的岸边,一定还留有高渐离击筑的声音,一定还能听到荆轲和着节拍发出的苍凉凄惋的声调: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说:“易县真得很美,天空是那种纯净的蓝。清朝的西陵也正枕在这易水河边,那里埋着雍正、道光、嘉庆还有光绪,虽然山不高,但站在山坡望下去,红墙黄瓦,苍树蓝天。这可是龙脉之地啊。”

 “山不高, 有仙,这个仙,便是你少女的记忆。”我这样附和着她。

 “我是数着帝王陵墓上的瓦片长大的。那时上学,都是几个小伙伴一起走,路上就要经过一座陵寝,里面还有回音壁。陵寝前有一条小河,据说就是易水河。 河水很浅,刚刚能没过脚面。我们经常趟着水走,而不去走那座小桥。河里圆圆的鹅卵石很多,有一些还真得很漂亮呢。到了休息的时候,我们会到小河里去抓鱼。用沙子围起一个小小的坝,一些小小的近似透明的鱼会被我们圈在里面。”她的话让我依稀看到了在这流逝的岁月中,走来的一群刚放学的带着稚气的顽童。

“说到抓鱼,我还为此挨过打呢。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带着弟弟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去抓鱼了。我们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了泰陵的大红门。家里人找不到我们,都急坏了,等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等待我的是爸爸很结实的巴掌,这时我第一次挨打。”

 “那时候,我们还跟着大人去赶集,回来的时候小孩子们就走在一起了。我们在树林中跑来跑去,捉蝴蝶,逮蚂蚱,还有一种会磕头的小虫子,甚至松树上斑驳的树皮都成了我们的玩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松树的皮,很有意思的。那些干了的树皮,竟会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所以,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其他的什么形状的树皮被我们发现,每当此时,大家都会非常兴奋,大声呼喊着同伴来分享自己的快乐。于是,寂静的树林也会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真惊诧于她那细腻的记忆。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真正的无忧无虑。小学毕业,我上了易县一中,开始了住校生涯,悠闲的日子也就一去复返了……”

岁月匆匆,她该出落成大姑娘了,也开始有了一颗能懵懂的觉察到朦胧情愫的心。

她真的开始讲起她的初恋,还讲了她的婚姻和家庭。可不知怎的,我竟再也没有认真地去听,有关她恋爱的故事也总是当即被删个干净,好在这只是在网上,她该不会看到我的失态。偶尔,她见我很长时间没反应,会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说:“……现在想想,在你一生中,有些事你还真要去做,有些人真要你去认识,绕也绕不过 。人生只是过程,走在这条道上,会看到一些景,碰上一些人,看似偶然,却都是冥冥中的必然,你不能太执着于你想得到的,又无法回避你所碰到的喜欢,只能心怀一份渴慕和怅恨……缘由如斯,缘由如斯啊!”

她终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便不再说下去了,转而问起我的过去。

于是我把自己过去的一些日记找出来发给了她。我说,我是六十年代生人,在一个满月之夜,是萤火虫提着灯笼把我引进了那个曾经演绎梁祝爱情故事的古老土地。我生之年正是一家多事之秋,我的童年是幸福的,但也不乏忧郁和屈辱。我的幸福来自于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我的忧郁是因为自己的早熟,而我的早熟又缘由家庭各各不同的遭遇。18岁那年,我失去了慈母,树欲静,风不息,子欲养,亲已逝,那份痛铭心刻骨。之后,我便完全自立,工作,读书,再工作,再读书,终于为自己挣得了一个小小的天地。30岁了,在好心人的凑合下,一直光脚的我才穿上了一双令人羡慕的婚姻的鞋,我有了家,有了儿子,也有了一份不错的职业,现在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缺,只是偶尔会在满月之夜泪流满面地想起自己的母亲。

当她了解了我的一切,无言以对。她说:“你让我仿佛跨越了时空,走进了你的童年,你的家,感受你的欢乐与痛苦。”

我给了她一首过去写的诗:我不敢想你/ 但缠绵的梦里/ 总见有你的倩影……我不敢看你/ 但强不过执拗的双眼/ 总在急切地把你流盼

她为我发来一篇她的短文:“门前正对着的是一座不小的公园。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公园的林间小路上走着一个神情有些落寞的女子。秋风飞扬起她的长发,也飞扬起了她的思绪,她不时地用手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却怎么也理不好她的思绪。这几日,她总是惊异于一种感觉,惊异于她生命中如此奇异的一次相遇。她遇到了一个让她无法不牵挂的人。

 “虽然她不敢说是骄傲的,但她毕竟是矜持的,可是她却在毫不设防的状态中向他吐露心曲,如同多年的莫逆。她无法说清楚个中的缘由,只是对素未谋面的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许有些事情原本就是说不清的,如同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她不知道他如何看她,但至少应该是关切地吧,不然他如何能容忍她的任性?至少应是怜惜的吧,不然他如何能迁就她的无理?他说过,只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他还说,我们今生相逢总觉得前缘未尽,但又很恍惚,无法细细分辨,无法一一说出。

 “是的,她也无法一一说出。她不知道今后会如何,但她喜欢他在的感觉,能每天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说过不会扰乱他的平静,只希望他知道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叫霜儿的女子对他有一份无言的牵挂。她会因了他的痛苦而痛苦,因了他的欣喜而快乐。妾拟将心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是他一直希望她说的话,现在她说了,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到?”

按洋人的星座说法,我是属于巨蟹座的,这是夏天开始的第一个星座,夏天把深居简出、思想保守和敏感的性格带给了这一星座的人,还说这一星座的人洋溢着孩子般的纯洁和天真,有很强的自制力。其人生哲学是:使自己和别人都幸福如愿。我不知道自己自制力究竟是强是弱,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恋上了她,那是一种熟悉而又久违的情感,我知道我的心将从此不再平静。

 “北国的秋,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来得匆忙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浑浑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这是郁达夫《故都的秋》里的句子。 我在北京读过几年书,领略过北国的秋,一叶随风,满地金黄,绝无半点缠绵之意。故知南方的秋如同南方人的性格,比起北方的男人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黄犬之与骆驼。

已是深秋了,金风玉露,触目凄凉。我们在网上也已走过了春的含蓄夏的热切。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现在的她已成了我心头的影子,离得越远那道影子拖得越长越浓……我们开始相互揣摩着对方,都有了见上一面的渴望。我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纯美的句子,多心跳的感觉,可惜了,你和我相识,晚了十几年,远了千百里。让我传张相片给你吧。”

这是一张我在夏天去长白山的照片,同事帮我做成了光碟,我把它选出来发了过去。第二天,当我打开电脑,眼前出现了一段她的随笔:

 “昨天,她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与他相遇。当他把目光洒到她的身上时,她的心头竟涌起一阵慌乱。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她无处躲藏。她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对他深深地凝望,虽然是初见,却没有陌生的感觉……”

什么深邃的目光,她把我说得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了,真想跑到镜子边,看看那小子究竟有多玄……我还是我,还是我说过的那句话话:星星只是星星,星星亮不亮,全在于距离。我怎会因着她的一席话而变得高大呢?可我还是从她的话里感受到了被深深爱着的快活。

不久她也为我传来一张她在平遥古城照的相片。我欣喜的在她的倩影旁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多少次揣摩过远方的你,多少次以为你就在眼前,不敢把你比作天庭的仙女,不敢把你捧为月里的嫦娥,毕竟都是虚幻。看到你,一如看到我儿时的伙伴,看到我的初恋,看到那个盈盈向我走来的知已;看到你,看到了平淡中的娇艳,看到了普通中的端庄,看到了真实中的浪漫;看到你……已是足够,你是我漫漫长路的奇遇。”

她大概三十四、五的模样,略显得胖,如用上几个赞美之词,便是丰腴、娴雅。一头秀发瀑布似的从她红润的脸庞飘落,眼睛是细眯着的,该是在尽力躲避着直射的阳光,只是在那道弧线般的眼缝里,闪烁的是清澈温和的目光。她的嘴角浮着一丝笑容,漾溢到脸上,团成了二个漂亮的酒窝。她的手也很美,不见一些褶皱,是那种肉红色的观音的手。

我记得《世说新语》里有这样一个故事:西晋“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死了小孩,山涛的儿子山简去劝慰他,王戎哭得更伤心了。山简说:“还在襁袍中的孩子死了也就算了,何必这样悲伤呢?”王戎说:“圣人遇事不为情所困,也就能做到不动感情,愚蠢的人不懂得珍惜感情,也就不讲情义。富有感情珍爱情义的,正是我们这样的人啊。”山简信服了他的话,也替他一起伤悲不已。其原话是: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我不知道这个情字是否也该包括男女间的私情。而“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这八个字写得再贴切不过了。面对这样一位端庄,秀美,能懂我,恋我,思我,爱我的女子,能不让我还以爱和思?

其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正眼看一下漂亮的女人,因为我喜欢女人,不堪于自己的丑陋。后来我反复提醒自己,“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再俏丽的脸蛋,到头来还不是骷髅一个?于是,渐渐的,我不再回避美丽,只是把她们看作一俱俱尚在行走说话的僵尸……然而,春花秋月,雁痕雪影,良辰美景,千种风情,总究是这样的真真切切,怎一个“空”字了得?多少年后,我才恍然明白,云是云,雨是雨,此情不关风和月,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味之所觉,是艳还艳,是馨还馨,身不拘于物,物不动于情,情不困于心,事在心现,事去心空,该是多么的洒脱 。然而,我们毕竟是凡人,哪能真正的修炼到这一境地!

我把与她的相识写成了一首没有韵的长诗:“网上过客百千万,相知能得三二一?星星本非笼中物,嘤嘤其鸣求其友。扶摇翻腾青云间,一朝触网泥潭里。三月春动自孤鸣,七月流火始有伴。长发翩翩知是谁?燕赵佳人名霜儿。古典品谈几度闻,轻点键盘便得见。三句不和恶恨生,一联续成笑颜开。易水边上年少事,相思泪里初恋情。梨花一枝带雨开,可恨岁月催人老。唐宋古诗脱口出,新爱旧欢一样深。昨日平遥携女游,今朝西湖倩影留。雁过寒潭不见影,人入网中可闻笑?夏褪炎热金风动,一日三秋频相思。幽梦一帘谁能共?窗外更深霜露重。网路天涯看不清,可恨山重路途阻。冬至有梦重相逢,依稀粉泪断肠词。纵有别思无奈何,旧日衣裳日渐宽。似幻非幻网上情,有心无心世间人。”

她读着我的诗,也在网上寄来了一封滚烫的情书:

星哥:你好!真得很久没有写信了,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书信也从占据人们生活中的重要位置退居到可有可无了。而且现在就连写信的方式也变了:不用再提笔了,也就省却了提笔忘字的烦恼;现在的信也不用通过信使的传递了,也就没有了邮递员的辛劳和“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的焦灼与无奈。但是,现代化的通信工具在带给人便捷的同时,却总感觉到少了些什么:少了期待的痛苦,少了等待的甜蜜,少了拿到信时的激动,少了拆开信时的喜悦……同时也缺少了写信时的乐趣:那种提笔写信时专注的神情;那种盼望相见时心驰神往的憧憬;那种表达情感时字斟句酌的含蓄;那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缕缕深情……所有的一切都被直接与快捷所代替,但是我依然留恋写信时的温馨和读信时的感动。

只是现在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给远方的人写上一封信呢?而我,就正在写着一封信,不是用笔,而是用心。

从七月流火的盛夏到呵气成冰的严冬,我们的相识经历了夏的火热和秋的收获来到了圣洁的冬日,真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无法预知的将来,正在向我们遥遥地招手。但是不管怎样,相识本身就是一种缘,我会加倍珍惜我生命中注定的这次相识。

窗外是一轮冬日的暖阳,在雪后初晴的日子里,尤为显得珍贵;心中是一份化不开的浓情,在浮躁喧嚣的尘世中,愈发值得珍惜。

留恋能够相见的日子,是一种不舍;怀念不见的日子,有一份期待。一如现在得我,心中的期待虽是轻轻的、淡淡的,却是真真的。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依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精美的浅红色的信纸上密密写满了蝇头小字,述说着此生千种万般的柔情。可是大雁已高飞云端,鱼儿也沉入了水底,此时的惆怅情怀又凭什么邮寄?只好孤独地倚着高楼远眺,视线被斜阳中的青山挡了回来。山水依旧,上哪儿去找那个心爱的人儿?

我的心被浓浓的柔情注满。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个文静的女子在精美的粉红色信笺上妙曼地书写着娟秀的小字。她忽而黛眉微颦;忽而又举目凝神。她在用满腔柔情细述着心中的款款深情。终于写完了,她起身依偎着楼台向窗外远眺。一抹斜阳挂在西天,遥远的青山挡住了她泪眼迷茫的视线……惆怅与相思满怀,可她无处诉说,只好面对青山垂泪。一江春水如她的愁绪静静地流淌着,她深爱着的人儿啊,如今在何处?

真不知该怎样来定义我们间的这份情感。

夫妻显然不是,那是一种程式化的非血缘关系,且在当今的法律上又把这种关系渲染成人与人之间第一顺序的关系,但尽管如此,这种第一顺序多少有些真真假假;

朋友也已超越,说到底朋友是一种相互依存,互为需要的关系,尽管朋友间也讲究一个情字,但此情非彼情,我们有的是朋友间的情义,而朋友间却再不会有我们这般的恋情;

恋人也不象,两情相悦,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各自怀着一份幸福,那就是期盼着踏上红地毯走进婚姻的那一端,可我们早已是经历过这一段的美好,而且还读懂了这样一句话;有缘已是足够,有份未必是福;

情人似乎是俗了点,至少她不喜欢这个词,情人的称谓或许可解释现在很多种的男女关系,只要是两情相悦的,都可一概称之,但情人间的爱过于洒脱,过于浪漫,且情人之间不要求有绝对的忠诚,不再排他,以至我们无所适从,与我们的真切和理智大相径庭;

性伴更属可笑,尽管现代人认为有个性伴侣很时髦,很受推崇,而且许多人都把性伴侣叫做“情人”,但二者除了维持性关系的时间长短外,哪还有太多的区别?性伴侣类似于“一夜情”,男女双方不需要有爱情,不需要付出感情,甚至于都可用钱买得了,而我们想见上一面都要揣摩一番,就怕是相见会俗了我们的相爱;

网上恋人,有这种名称吗?该不会是哄小孩玩过家家吧,网络充其量不过是让现代人多了一个交友相识的平台,玩假玩真,玩到最后还不乖乖的走下来求得一见,于是真相大白,有了父恋女,女爱舅,小伙子看上80老太的笑话。

我为她讲了一篇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闚臣三年,至今未许也。”

当然,讲到最后,便是秦章华大夫的那段好色不淫,好色而守德,好色不逾礼 :“于是处子怳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 ……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我不知道给她讲这篇古文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我的一个朋友告诫我,网恋发乎情,但最好是止乎礼。我想,妄命之徒总是能成就他所要做的事,因为他把脑袋系在裤腰里,破釜沉舟,全身心投入,就是命运之神也敬他几分,为他敞开成功之门。即便有朝一日,他失手了,也一定会是很多意外,一定会演绎的很惨烈很悲壮,一定会让他的对手付出相当的代价。而我却永远成不了一个优秀的赌徒,因为我太在乎手里攥着的一丁点本钱,不敢把它们全押出去,我的气是亏的,心是悸的,手是凉的,脚是颤的,两靥潮红,舌苔厚黄,战战竞竞,患得患失,还没上场便已是输定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脉象,难道说我们真的只配做梦,只配当一个观众?

已是隆冬了,新年的钟声开始响起,我们相互回顾相互祝贺,她说, 05年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你,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你,但我依然期待。

依然期待……

  最后修改于 2021-12-13 10:30    阅读(?)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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