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哲学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谓哲学家也并非贤者圣人，说白了，是对宇宙及其生命的一种理解、认识和觉悟，是人人都会闪念、是曾有过的、坚持的一些想法。至于悟得透不透、领会得深不深、以哪一种方式思考，就另当别论了。洋人把可以用实验的方法加以证明的事理统称为科学。只是这样的认知在大千世界的诸多迷团中所占几分？无数冥冥中的存在，人类还不能够求证，但能说它们就不存在吗？

人类自开创文明，传承文明，也就有了前后左右、上下高低的比较，也就分辩起你我、有了今日明天，形成时空的概念。再是困惑于生命的现象，纠缠于生死之间。如果宇宙真的存在时空，真有生命意义上的灵魂和肉体之分，那么宇宙有边际吗？它何时而生？何时而灭？以我为参照物，想它的过去与将来，想它的无边无际，想到鼻腔喷血，想到不能再想，会有满意的结果吗？所有文明的终结，无论出于有意无意，一定是自己毁灭自己。人类向宇宙发出的文明信号已走过多少亿个光年，至今没有更高级的文明向我们回应，那是因为文明存在瓶颈。据说鱼的记忆只有几妙，所以鱼的世界永远是新的，即使生活在小小鱼缸，它也觉得天天畅游世界。鱼的悲哀也是人的悲哀。

哲学永远只在追寻智慧的过程中。纵然有哲人巧舌如簧，说服得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越是聪明的人，越研究得透彻，越觉得“哲学原是有钱有闲者的炫耀性消费。”西方学者曾嘲讽中国人的哲学充其量不过一帖世道人心的药方，以冀平衡心态，有益当下。黑格尔甚至偏执的认为，中国根本没有哲学。他在《哲学讲演录》中说，“我们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谈话记录，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常识道德，这种常识道德我们在哪里都找得到，在哪一个民族里都找得到，可能还要好些，这是毫无出色之点的东西。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辩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

然则西方的哲学又会是什么样的东西？有谁敢拿他们的理论践行于生活？研究到最后，惬意地消磨了一生的时光，只落得长叹一声。因为无论何种形式的人生，殊途同归。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新鲜的话题了。

然则哲学的研究和追寻确是必要的。纵然烂污活着，也必要过得精致，过着有滋有味。生于富贵家，自小优渥柔靡，好精舍美婢、鲜衣美食、骏马花鸟，梨园鼓吹，无非纨绔子弟，到头来不过一位鉴赏家是撑顶了。生于贫寒，踵决肘见，穷困潦倒，苦大仇深，哀声叹气，又哪来精神目光，心胸见解？

人的阅历决定人的格局，须要苦过穷过，爱过恨过，撞过碰过，再是得一番闲遐静思，般若自在，方有不一般的心态和境界。天色将暮未暮，行程将至未至，闭上眼睛回想，这一生读过多少书，走过多少路，得过什么癖，结交过什么朋友，有过怎样的情爱恨怨，凡此种种，形成的人之格局气度，胸襟旧念，会一样吗？

哲学并不深奥玄幻，在生活中感知具体，在思考中推理抽象。有人理解为“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有人说是“因惊奇的发生的思维”；还有人浪漫地表述“哲学是全部科学之母，哲学活动的本质原就是精神还乡，凡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精神家园的活动皆可称之为哲学。”我以为，哲学的本意是要研究得出解决人类问题的根本方法。但目前看来这是做不得的，好比是唱歌，音调起高了，唱着唱着就跑调唱不上去了。既是这样，既然没有人可以完整准确地表述哲学，就不存在谁的哲学更高明、更权威。

一大早的，我先是听到鸟的叫声，天渐渐亮起，窗外花开花落。我能讲出多少清新动人的细节，便有多少心头上的温馨。哲学原本是用来解脱的，而不是纠结。